返回 2021年08月24日

　　于强
　　阳历八月，故乡高密，节气已是立秋时分。夏日的丝丝余热与种种躁动，还在作最后的努力与留恋。秋的气质、品格和迹象，正悄然改变季节的颜色。可能是因为刚刚入秋的缘故吧，城市、乡村、田野的模样变换的还不是那么明朗、显眼。虽是这么说，这时高密初秋的样子，已能够从那些窸窸窣窣的天籁之声中找到踪影，亦可从那些黄黄绿绿的景色里寻到秘密。
　　趁着闲暇，怀揣一颗崇尚大自然的纯朴之心，美美地寻觅、倾听一回故乡的秋声，体味、理解一下故乡的秋韵，便会发觉入秋以来的种种好处，收获一些季节回馈人间的大爱与静美。
　　久居故乡，守着清淡无忧的日子，在无意间就能遇见初秋演变的良好机缘。故乡高密的秋天，宛如一位朴实清丽的女子，望穿秋水，多情顾盼，好似一直没有辜负人们听秋、望秋、恋秋的念想。秋，用她婉约清幽的低吟浅唱，丰富了每个人的情感世界，安抚着每颗奔跑尘世的心。
　　兴许你我还会记得，今年故乡的雨水，似乎比往年要少了许多。但在夏末秋初这个季节转换的时间节点上，雨水下得算是比较勤、比较急，可以说来得快去得也快。这个时节的雨，不比夏日里滂沱暴雨那么淋漓。秋雨如同迟迟归来的旧友知己，似乎更懂得人们盼雨听雨的心情。于是，它有时绵绵软软，有时淅淅沥沥，有时迷迷蒙蒙。每当此时，我更愿意端坐在家中的书房里，或是斜卧在临窗的木床上，或是站在房前的屋檐下，留心倾听一回落雨的声音。雨的声音，是雨打梧桐的沉闷之音、闲敲石板的滴嗒之音、飞落绿植的簌簌之音，这些曼妙无比的声音，时而零零碎碎，时而连绵不绝。它会在岑寂的黑夜、明澈的清晨，一直敲打人们的心房，温润人们的心田。寻着秋雨的声音，我们能够看到大地的变幻多姿。雨落在城市街巷里，给崭新的城市增添了一道清凌凌的风景；雨落在公园的池塘里，给摇曳多姿的荷叶增添了一些生动；雨落在干涸的河床里，营造出了蒙蒙水汽；雨落在田野丰硕的瓜果上，闪动出饱满瓷实的光泽。一场秋雨一场梦。这凉爽的秋雨，带着缕缕舒适的湿润，温存了人们明灭的心情。等一觉醒来，觉得这年的光景变幻是如此之迅疾，这年的初秋又是如此短暂和美。
　　如果可以用某些颜色来形容风的话，故乡高密的秋风应该是金色的、绿色的，或者是黄色的，蓝色的。只要你稍加留意，这些着色的秋风，会带着缕缕金色霞光吹开梦想的田野；会挽住夏的绿荫继续眷恋温暖的人间；会摇动黄灿灿的谷粒给大地以丰收，更会乘着悠悠的白云装饰一片蔚蓝色的梦想天空。手扶秋天的栅栏，听，秋风轻柔如和弦；问，秋风和祥不语。故乡的秋风只会在渐次发黄的林丛间驻足或穿行；只会捎走几片静美的落叶安抚大地原野；只会无厘头地吹开有关你我的那些年代记忆、高密往事，以及尘世间的碎碎念念。听听故乡这些或轻或重的飒飒秋风，心若一朵莲，身如一棵树，让人固守一座城不肯离去，挽住一段光阴不想分开。
　　八月的故乡，虽然已加入了秋天的行列，目击所处，眼前的所有植物和花丛，依然葱葱郁郁、鸟语花香。在故乡秋天初临的时节里，一片浓荫可以见证夏的热烈，一株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正呼唤秋的芳香。带上某种向往，寻着秋的声音，我径自走入了城郊一处临河的宽阔地带。这里的树木有桂树、杨树、槐树、柳树、梧桐树、柿子树、枣树、石榴树、紫叶李等树种。野花野草有菊花、牵牛花、蒺藜草、枸杞、芦苇、蔷薇、秋葵等。繁衍和生存其中的鸟兽虫豸有鸟雀、蝴蝶、蜘蛛、七星瓢虫、蜈蚣、小蛇、刺猬、野兔等。眼前这处自然之地，在秋风、秋雨、秋露、阳光的温润和护佑下，一切显得生动而富有活力，可以说植物种群茂盛、动物种类繁多，简直是一处动植物相互依存、相互竞争的热恋场和生死场。徜徉其中，我一边走走停停，一边仔细打探和倾听林草河湖中的动静。倏忽间，阵阵清脆的“布谷”声打动了我，但见一只飞鸽模样的布谷鸟从河岸的田野飞向南方，想必是这只布谷鸟是与另一只布谷鸟汇合的缘故，所以叫声急促、飞速迅疾。在一棵粗壮的梧桐树上，几只蝉正躲在树枝的隐秘处，为了尽可能地多活几天，正不厌其烦地鸣叫着，似是要叫停秋天匆匆行走的步履。林中不远处的一棵高大白杨树上，几只羽毛黑白相间的喜鹊，正站在秋天颤动的枝头上咯咯叫个不停，仿佛是在讨论筑巢问题和领地划分问题。在这片初秋的树林，我还遇见了许多斑鸠、麻雀、翠鸟、白鹭、戴胜等，他们叫声或婉转、或清脆、或低沉。在故乡这方初秋降临的天地间，这些生生不息、热情似火的鸟类，用自己柔弱、缠绵的声音，传递着秋天的故事，以及即将到来的关于金秋的讯息，叫醒了人类珍重生命、关切自然、呵护自然的梦愿。
　　守望故乡的秋，听着有关秋天的歌谣，我独独感到故乡的秋是如此丰实，人们的心灵是如此清澈。借此，我选择一个秋光柔软的清晨，去城里探望多日未见的母亲。母亲和父亲的家院并不大，幽静、朴素、简单。母亲见到我，甚是欢喜。她温和地说：你瞧，柳篮里有你喜欢吃的葡萄，咱家今年的葡萄树结的葡萄粒特多，刚摘下来，快尝尝吧。习惯性地听着母亲的絮叨，品尝着葡萄的酸甜之味，突然感到我们四季流转的人生虽然有困苦、有寂寞、有彷徨，但一路走来，多的是平淡、幸福和美好，想到这些，心就释然了许多。和母亲一起走进秋色满园的小院子，但见自家菜地里的萝卜、香菜、菠菜、白菜一派葱茏。这个季节，藤架上葡萄树的叶子已变得枯黄，几条粗壮的藤蔓青筋突出、虬枝缠绕，微风吹来，在树藤和黄叶间发出沙沙的声音，似是向人们诉述自己曾经的绿意和苍翠。“云天收夏色，木叶动秋声”，恰是对葡萄树最恰当的写照。这棵陪伴母亲二十多年的老葡萄树，一年四季，春夏秋冬，固守本色，成就了春华秋实，也见证了人间喜乐，而今身立季节深处，依然青春萌动，蓄势待发。
　　初秋的故乡，大地上的一切显得安静又充满深情，生机盎然又富有诗意。于我而言，听着秋声入梦，伴着秋色行走，该是秋天里最好的一种精神状态。待到秋去冬来，冬去春来，我们迎来的，将又是一个生机勃勃、梦想花开的春天。